第六卷忽然之间 第四十九章 一道白烟
像一只受了伤的丧家之犬,却不敢唁唁。
他转过身,像狗一样在地面上爬行,向夜色最深处爬去,一面爬行一面流血,他必须活着离开清河郡,他要把今夜发生的事情,告诉青峡那面的唐军,告诉宁缺,书院的计划已经失败,告诉长安,战争已经开始。
宁缺没能想到,他也没有想到,西陵神殿,会在这样的情况下突然出手。他们的事业,清河郡的年轻人们,遭受了难以想象的损失。
但是,我会回来的。
当我回来的那天,铁蹄将会踏碎这片艰难寒冷的田野,火把将会插满富春江畔的庄园,死去的年轻人的英魂,将会得到最盛大的祭奠。
王景略向着漆黑的夜里爬去,背离阳州城里的火把光辉。
有雪忽然飘落,洒在那些死去的年轻人身上。
也洒落在像狗一样的他的身上。
……
……
阳州城最直的那条长街,被灯火照的一片通明。
神辇在街中间缓慢移动,辇旁十余名侍女不停向夜空里洒着花瓣,那些花瓣与新落的雪一混,然后一同落下,圣洁纯净。
雪风微作,掀起辇前的幔纱,露出横木立人犹带稚气的脸庞。
长街两侧,成千上万的阳州民众,纷纷跪拜在地,最前方,清河郡诸阀的阀主同样双膝跪地,没有人敢直视他的容颜。
今夜的阳州城,到处都在追杀,到处都在死人,鲜血灌进青石板的缝隙,流进清澈的富春江,是自数年前叛乱后最血腥的一个夜晚。
忠于长安城的年轻人,在今夜死了很多,至于那些没能被神殿发现的,想必在看到如此血腥的画面后。也会沉默很多。
横木立人今夜只出了一次手,十余名唐国天枢处的强者,尽数死亡,他的手上染了鲜血,他的意志更是让鲜血涂满清河郡。
他的神情却还是那般平静,天真可喜。
他不是西陵大神官,但他有不下于西陵大神官的权柄与威严。
他是昊天留给人间的礼物,他以昊天的代言人自居,他坐着神辇,在散播的花与雪中缓慢前行。享受着凡人的敬畏与爱。
他很喜欢这种感觉。
与唐国的战争终于开始了。那个叫宁缺的人还能安坐长安城吗?
宁缺,你什么时候出来?
你什么时候来见我?
请来与我一战。
请来被我杀死。
火光把夜雪照耀的如白色的粉,又像是春天的柳絮。
横木立人的目光穿透漫天的风雪,掠过青峡。落在长安城。微笑想着。
……
……
中原处处皆雪。无论桃山还是阳州城,都被或薄或厚的雪包裹,稍后宋国也将落下一场雪。那场雪必将名留史册,而在这之前,本来风雪连天的草原,却忽然间雪停了,云散雪消,露出那轮明亮的月。
渭城北方,数千座帐篷正在被拆除,无数牲畜正在被驱赶,金帐王庭的勇士们正在给座骑佩鞍,数万名精锐骑兵即将启程,场面很壮观,却听不到什么声音,除了牲畜不安的鸣叫,气氛显得有些压抑。
做为大陆北方最强大的势力,在过去这些年与唐国的战争连获胜利,金帐王庭的贵族子民有足够的资格骄傲得意,但此次的情况不同。
今夜,金帐王庭即将整体南迁。
南迁便是南侵。
这意味着最后的决战即将开始,意味着将与统治世界千年的唐国你死我活,便是金帐最骄傲的勇士,也开始紧张起来。
最先离开渭城南下的,是一个看上去很普通的车队,车队由十余辆大车组成,人手不多,也没有什么辎重,所以走的轻松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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